《凤南瑾林衡芜》第91章 莺莺

    “谮匿之言,无出之口,仟批之声,无入之耳,杀伤人之孩,无存之心,虽有抵奸之民,无所依矣。我记得上家学的第一天,老师在讲台上说,伤害别人的话不说,诋毁别人的话不听,不存伤害别人的心,这样的话虽然有想诋毁你的人,但是没有证据也就站不住脚了。想必那个时候便已经料到,上学的姐妹迟早会产生争端。”梅亭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她道:“我因为备嫁的事情许久都没有上学去了,你似乎一直都没去。”
    林衡芜无所谓的说道:“既然没人安排,不去也罢,何况我已经及笄了。”
    及笄便代表可以出嫁,虽然她连一个及笄礼都没有。
    梅亭十分的不理解:“长房嫂嫂是一个做事细心又稳妥的人,怎么会忘了这事?”
    “可能是府内事情多吧!如今府内没分家,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来处理,我瞧着那管事们进进出出就有多少趟。”林衡芜不是没去那坐过,偶尔坐一下,便有拿着账本去请示,着实不轻松。
    梅亭叹了口气:“长房嫂嫂也不容易,别看她风光,可是至今都没有孩子……”
    前世的时候,荀大奶奶便一直没有孩子,直到林蘅芜死,都未曾生育,膝下养着的是一个妾室所诞下的长子。好在那妾室还算温顺,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但一直无子,未免让人觉得遗憾。
    林衡芜忍不住说道:“六年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曾请人来看过?”
    梅亭左右望望,爬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自然请过,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也算不上秘密,府内人都知道,长房嫂嫂曾经有过身孕,就在嫁过来没多久的时候,不过没保住,大哥房里的一个通房也被打死了,当时还怀有身孕,但长房嫂嫂就要活活打死谁都拦不住。这么多年长房,嫂嫂领着家事,没人敢跟她对着干,也是因为这股狠心劲儿。”
    荀大奶奶的孩子没保住,通房怀着孕被打死,大房的男人们都保持沉默,默认着她来,这其中肯定有事情,串联成了一线,事情很容易便猜想了出来。
    她低声道:“想必大哥对嫂嫂还是有愧疚的。”
    梅亭点了点头,附和说道:“肯定有愧疚。我听说,当年嫂嫂嫁过来,便觉得那通房是个不安分的,要送到庄子上去。只是,大哥念在那通房伺候自己一场,一直都不允。”
    一般来说,大家的少爷在十四岁以后,身边都会放置通房,这些通房是去是留,基本上都会交给将来的奶奶决定。
    大哥插手,已经是坏了夫妻情分,最后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坏了规矩。
    丈夫给予妻子尊重,嫡子,以及后宅管事的权利。妻子打理后宅,周旋于贵妇之间,细心教育子嗣,所以妾室有着天然处置的权利。
    两个人之间,互不干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和女人。
    大哥插手在前,致使妻子小产无孕在后,可以说是理亏的不行。
    林衡芜若有所思:“难道荀家人就没说什么?”
    “这才是荀家人高明的地方。”梅亭有些唏嘘的说:“荀家大哥过府,说既然嫂嫂已经嫁进了林家,就是林家的人,让林家人看着办。然后又放出风声,说荀家不说别的,一个女儿还是养的起的。后来长嫂选择了将那通房活活打死,然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待大哥一如既往的好。还表示身子不便,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送给大哥当姨娘,大哥为此极为的愧疚,丫鬟那里也不常去,多半还是陪着长嫂,平日里有什么空隙,就带着长嫂出去游玩,感情好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长嫂的心智,好生的坚韧。”林衡芜喃喃的说了一句,这样对待别人狠心,对待自己更狠心的人,十分的难得。
    如果不是长嫂诚心放下昔日的种种,大哥肯定感觉得到。若是她没放下却掩藏好了,那更加是厉害。
    无论是哪种,都非常人所能及。
    “其实,大哥在年前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很严重,不过到底挺过来了……”梅亭有些漫不经心的揉搓着手中的花,看得出,也不是什么惜花的人,那花朵的直接落在她白皙的指尖上,倒是意外的好看。
    林衡芜见她的样子,询问道:“现在不是都好了么?”
    “好是好了。”林梅亭抿了抿嘴,低声说:“我去看望大哥的时候,听见长嫂跟从荀府带来的婢女说,如果大哥真的一病不起,就给荀家传信,她给大哥守孝一年,便会荀家,再次改嫁……”
    林衡芜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吞吞吐吐了。
    嘴甜心狠,长嫂非寻常人啊。
    她握住梅亭的手,严肃的说:“忘了吧。”
    梅亭感受着手上冰凉的温度,点了点头,随即又发觉气氛有些压抑,笑了笑,欢快的说:“最近还真是无聊,哥哥们都在备考,便是二哥都被四叔压着读书,根本没时间带咱们出去玩。我在学校的课也停了,若不是你陪着我说说话,我可真是无聊透了。”
    “对了,我上次去郝连家,外祖母给了不少黑珍珠,被我送到首饰店打造头饰了,如今也该是好了,不如你我去把东西取回来,顺便散散心?”林衡芜见她有些低落的样子,出主意道。
    梅亭自然应允,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戴上纱巾斗笠,吩咐下人告诉荀大奶奶一声,便乘坐马车出门。
    从侧门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外边热闹的集市。
    吆喝声,香味争相涌来,坐在马车内都听的清楚。
    两个人为了方便,故而没带婢女跟着出来,就相对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车行走的咯吱声,与马匹的哒哒声。
    林府的马车在车后都有表示,是两只竹子,以表示清廉高洁。车身是乌木制作的,雕刻着精巧的花纹,最是减震的好东西。
    车内上面铺着厚厚的毯子,软绵绵的,春夏交替之际,坐起来难免会热,所以在上面又铺着蚕丝坐的软点,靠在上面十分的清凉。
    梅亭随意的捏起桌子上常常备下的糕点,秀气的小嘴微微一张,咬下一点,又用秀帕擦拭一下嘴角,将东西咽下之后,方才说道:“咱们府内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差了,同样的糕点,之前的厨娘做的比这个好多了,可惜这糕点我一直都喜欢的很了。”
    坐着的确有些无趣,林衡芜随意的搭话:“之前的厨娘怎么了?”
    厨房中的人,上到大厨,下到跑腿,一概只用家生子,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绝对不会离开。
    林梅亭翻了个白眼,坐姿仍旧很优雅:“她有个女儿,在四婶跟前伺候着,因为都十二三了,四婶都安排婚事,便根据《西厢记》中一段故事情节,做了一个“红娘自配”的菜敬奉给四婶,意欲以菜喻事。四婶那人你也知道,自然是恼羞成怒,虽然把人放了,但厨房的厨娘也受到了牵连,被四婶捏着卖身契赶走了。”
    林衡芜很快抓到了重点,捂着嘴道:“你还看过西厢记?”
    “你也别笑我,虽然一个个的嘴上都说着什么西厢记孟浪,大家闺秀不堪,但哪个女儿没看过,就说林舜华,我也是眼见她读过,脸红的不行,只怕也想学学崔莺莺,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梅亭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润,俏丽若三春之桃,眉梢眼角藏秀气。
    林衡芜也曾看过,就如同她说的,哪个少女没做过梦,可是那张生真的是什么好人么?她摇了摇头,说道:“西厢记之前,你可看过莺莺传?元稹编撰,原题《传奇》。说的是那贫寒书生张生对没落贵族女子崔莺莺始乱终弃的悲剧故事。”
    梅亭一怔,细声说道:“这个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这个故事是元稹身上的,他八岁时父亲逝世,崔家把他当亲人看待。崔家女儿有一女莺莺,两人经常在斑竹林里逗耍,过家家,拜天地,称公道婆,并在沁园内结识了很多文人过客,如著名的文学家令狐楚,韩愈,白居易,李绛等。受其熏陶,学习诗文,十五岁就以明两经擢第。莺莺也长得如出水芙蓉,美丽超群,两人私定终生。”林衡芜轻声细语的说到这,话锋一转:“后元稹赴考从政,后深受当时太子少保韦夏卿赏识,权势之下与韦夏卿之女韦丛婚配。从此一生再也未见莺莺一面,其妻早逝后,曾多次回家寻找,却杳无音讯。元稹曾作《莺莺传》,其中张生对崔莺莺始乱终弃,而她却以借张生之口,反诬莺莺为尤物妖孽。”
    这天底下的负心人,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归结到一点,都有相似之处。
    能同苦,不能共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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