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唐伶》第89章

    無可奈何,三叩府門兩被拒
    心甘情愿,肯將卷帛換仕途
    莫憂回過神,只得步回街頭,又向路人請問夏狄府邸,夏府大門敞開,莫憂恭敬的請門侍傳話求見,夏狄倒是沒有擺架子,回話請進,仆人將莫憂帶進書府,夏狄正在喝茶,見莫憂進來,先是打量片刻,問:“姑娘登門,所為何事?”
    莫憂躬身行禮,然后道:“小女子素知夏大人端正嚴明,是今春大考的考官,因有一事頗覺蹊蹺,懇請大人做主。”
    夏狄問何事,莫憂道:“今春大試中有一名舉子,名叫顏如玉,此人刻苦用功、文采不凡,不想卻榜上無名……”
    夏狄放下茶杯,臉色一沉,道:“此次來參加大試的舉子,個個才華橫溢,怎不知榜上有名的人不比他勝出一籌?這有何蹊蹺?”
    莫憂堅持道:“顏公子……”
    夏狄拂袖而起,哼道:“翰林院大試天下舉子,下官與呂相奉圣諭監考,太子監閱卷,公平公正,杏榜公示天下,不容布衣百姓置疑。”
    莫憂見他怒色上漲,咬牙道:“大人聲名遠播朝野,素來有愛才惜才之稱,這顏公子若真有文華,誤被遺漏,豈不可惜?請大人重審顏如玉試卷。”
    夏狄大怒,拍案喝道:“放肆!圣旨已下,杏榜已張,天下盡知,今科卷宗已封鎖,很快圣上即親審殿試,豈能因某一人而提檔重審?”
    莫憂還要說話,夏狄黑著臉道:“姑娘布釵之輩,也來拋頭露面,跑來本府說著荒謬之言?老夫若不是看你一介女流,盡可以大不敬之罪論處。”
    莫憂也忍不住大怒,欲出言頂撞,又想,我若惹他暴怒,難免對如玉不利,他終究是朝中重臣,若是將他得罪,只怕如玉入仕無路,只得忍了氣退出。
    游走街頭的莫憂又想到林特,轉又嘆想,他是惡名遠揚之人,我去求他,不過徒受氣而已,彷徨中又轉回呂夷簡府前,黯然低嘆,這天色盡黑,路上人稀,再敲門,呂府也不得答應了,搖頭要走,恰巧見一頂青呢小轎由遠而近,停在了呂府的門前,一位不過五旬的官袍老者從轎中彎腰走出。
    莫憂大喜,這定是呂夷簡無疑了,快步上前,擋在呂夷簡面前,也不說話,先深行一禮,呂夷簡退后一步,問:“姑娘……這是……”
    莫憂拱手道:“小女子有一事求大人。”
    呂夷簡點點頭,吩咐轎夫將轎子抬走,道:“姑娘請進來再說。”說著抬步上階,三叩門響,門應聲而開,仆人見是呂夷簡,低聲喜道:“大人回府了。”又見莫憂跟在后面,詫異的賠了個笑臉,大門洞開。
    呂夷簡領著莫憂往書房走,穿徑走廊,莫憂此時已焦急得亂了心神,也不等到書房,就開口說起了顏如玉的事,呂夷簡停下腳步,正色道:“姑娘雖為釵裙,卻為舉子大考之事奔波,可見是個明事理識大體之閨秀,然而,朝廷有朝廷的規矩,如今大試已過,卷宗已封,杏榜通告天下,絕無反復之理,老夫受圣上之命主考,稟當公正,然而天下文章如百花齊放,個人品識不同,總有取舍,排名先后也不足為怪。”
    莫憂嘆道:“大人的話說得極是,縱是如此,可惜了顏公子青春才華。”
    呂夷簡搖頭道:“姑娘此言差矣,若是珠玉,焉能終生掩于泥沼不被發現?今春大試雖然落榜,不妨下次再試。”
    莫憂默默,無奈,告辭而出。
    經此來回奔波,已是戌末亥初,街頭行人不過三兩,鋪子里倒是熱鬧,不少是因為大試后的歡騰,夜風透涼,吹得莫憂心口隱隱作疼,如玉,若是沒有我,你是否就能今科大捷、告慰鄉里?果真是我害了你嗎?
    巷口一陣冷風直嗆入口,莫憂打了個冷顫,陡然想起一人,黯了神,猶豫片刻,毅然發足直奔丁府,再次來到這里,莫憂緊了緊拳頭,未知后事如何。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丁謂錦袍玉帶,負手而立,笑道:“阿憂,老夫正在等你。”
    莫憂恍然大悟,疾步上前,怒指著他,喝道:“丁謂,是你干的好事嗎?”
    丁謂闊然作笑,道:“阿憂,既然來了,不如進去細說。”轉身大步往里走,莫憂緊隨在后。
    丁謂將莫憂領入書房,莫憂即喝問:“丁謂,是你害的如玉?”出乎意料,丁謂毫不否認,點頭笑道:“老夫早已將顏如玉的試卷調包,你縱然要求提檔重審亦無可奈何。”
    莫憂拍案怒道:“如玉他不過是個尋常舉子,何必因他認識我就斷他前程?”
    丁謂居中而坐,面帶微笑,道:“老夫既然能斷他前程,自然又能續他前程,如何?”丁謂權傾朝野,莫憂信他有這本事,默默不語。
    丁謂捋須慢聲道:“老夫位居左相,天下缺任都是在掌中。”
    莫憂心中冷笑,問:“什么條件?”
    丁謂大笑道:“阿憂,你和你娘一樣聰慧,一點即通,哈哈。”話鋒一轉,笑容頓收,“將那東西交出來。”
    莫憂冷笑道:“為了一卷罪狀,不惜將無辜之人牽入?你是算準了我必應允你,還是他人命運在你眼中不過游戲?”
    丁謂閉目微笑,道:“老夫對卷帛志在必得,你這個小丫頭情竇初開,又性情剛烈,怎么舍得少年郎傷心絕望?顏如玉不過是剛巧送上門來的一枚棋子,幫我做了個順水人情,哈哈。”
    莫憂咬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便是。”
    丁謂笑道:“好,好,明日一早,你把顏如玉和那東西都帶來。”
    莫憂臉色頓變,喝問:“你想殺顏如玉么?”
    丁謂不屑的笑道:“老夫身為相,怎么會殺一文人?我大宋朝有律,殺人者死,老夫豈會知法犯法,因為一個個的書生而陷自己于囫圇之境?你們明日盡可以大門而入,老夫亦讓你們大門而出,天下人為證,如何?”
    莫憂搖頭道:“我若把卷帛給了你,你卻敷衍了事,到那時,我卻奈何你不得。”
    丁謂笑問:“依你說,如何可信?”
    莫憂道:“等顏如玉拿到御賜的進士冕服與任職圣旨,我再給你。”
    丁謂靜盯著莫憂半晌,峻目道:“阿憂,你行事確是小心謹慎,不過,你該知道,老夫若是有心,縱然任職,調職與免職,同樣在老夫掌控之中,一道圣旨又有何用?”
    莫憂心想,這話不錯,丁謂在朝一日,難保如玉仕途平穩,然而,如今是顧不得那么長遠了,目前只要能讓如玉中個進士、補個缺位就行了,以后的事只能慢慢打算了,于是笑道:“我只欠他大考落榜一件罪,往后官場起伏,不關我事,你也不要以為只要抓著個顏如玉要可以一直控制我。”
    丁謂撫掌而笑,頜首道:“好,好,依你就是,路有兩條,阿憂可為他任選一條。”
    “哪兩條?”
    “第一,補他一個貢生名額,下月參加殿試,再論天命,自取功名……”丁謂話未說完,莫憂已冷冷的打斷,“休得再使這花招,就算補他一個貢士,殿試上你一樣可以做手腳,天下年幼,你晉國公權傾朝野,顏公子就算上了金殿,功名也一樣捏在你的手里,你且說第二條。”
    丁謂微微苦笑,“老夫既然讓你選擇,自然向你保證不再干預。第二條,也不必參加殿試,三甲既定之后,老夫上表奏請補他一個進士及第,如何?”
    莫憂略一猶豫,點頭道:“好,就第二條,顏如玉拿到冕服與圣旨,三日內,我即將卷帛送來給你,絕不失信。”
    丁謂道:“哈哈,妙,老夫等你三日,若是三日不見你來,老夫便親自去攬月居……”
    莫憂臉色頓變,厲聲喝道:“丁謂,你若是敢打攬月居的主意,休怪我狠毒。”
    丁謂毫不為懼,笑道:“阿憂,你的重情重義,是你致命的弱點,你的喜形于色,更是你……”
    莫憂冷冷的截斷他,哼道:“不勞你操心!丁謂,我再說一次,不要再打擾我的朋友,想對付我,直接找我就是。”
    丁謂沉默片晌,點頭道:“好!依你,三日為期!你還有何疑慮?”
    莫憂默不作聲,垂首細忖,突然身影一閃,直撲丁謂,瞬間已至丁謂面前,左手執了案上一只細毫抵在丁謂頸間。莫憂冷笑道:“丁謂,你這只老狐貍,怎么會這么大意,敢與我單獨相處?我該知道我恨你入骨,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同樣想要你的命,現在,真是個好時機。”
    丁謂閉目長笑,道:“阿憂啊阿憂,你倒底還是個孩子,老夫既然敢單獨見你,自然是篤信你不會下手。哈哈。”
    莫憂嘲道:“不必裝得這樣高深,以為我不敢殺你?你這么聰明,當然知道,我娘在我心里的份量,與顏如玉的份量,誰輕誰重?你以為我會為了顏如玉而放棄替娘報仇?”
    丁謂沉默良久,低嘆一聲,道:“阿憂,你娘,走的時候,是否恨我?”
    莫憂一怔,哼道:“你不配問。”
    丁謂苦笑道:“不錯,我不配,是我傷了她,是我致她于死地,她恨我,也是應該的。”
    莫憂冷聲道:“你以為提起我娘,我就會心軟放過你?你該知道,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堅定殺你的念頭。”
    丁謂嘆道:“阿憂,你不會殺我,不是因為你娘,是因為顏如玉,你娘的仇,日后可以再報,但是顏如玉的事,你必須立刻為他擺平,是否?”
    莫憂垂目注視他,驀然松開丁謂,擲筆后退,道:“你說的不錯,顏如玉落榜因我而起,我自然要盡力彌補,而我娘的仇,日后必報。”
    丁謂坐姿未變,淡淡一笑,道:“其實,就算沒有你,顏如玉也未必高中,不過,因為有你,就難說假如了。”
    莫憂點點頭,心中雖服,嘴里卻不服,道:“沒有假如!你記得你說過的話,不要反悔,明日一早,我必再來,你若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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