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唐伶》第88章

    顏生名落孫山買醉歸
    莫憂滿腹柔情遭辱罵
    放榜之日,東京大動。
    攬月居亦是喜氣洋洋,攬月居華冠京城,云集天下學子,自天色啟明,便是人聲攢動、笑語滿院,學子們皆明衣亮顏,從臥房走出,三三兩兩,攀肩比踵、侃侃而談。
    杜音音是個八方玲瓏之人,早已準備好各式水果點心、在花園中大擺筳席,宴請學子們,預祝他們金榜題名,很是得人心,眾學子亦紛紛道謝。
    莫憂也早早的收拾了,出門去叫顏如玉,卻見顏如玉房門緊閉,人已不在,來到花園,在人群中探首搜尋,才見他與一位錦衣少年并肩而行,一邊吃糕點一邊談笑。
    莫憂識得那位錦衣少年,正是上次在大試結束后翰林院門口見到的項公子,莫憂見他二人聊得投機,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擾,回屋默坐片刻,不多時,眾學子已吃罷晨席開始出門去看榜,莫憂聽得動靜忙出門,正巧看見顏如玉與項公子并肩往外走,急聲叫道:“如玉。”
    顏如玉聞聲回望,也發現了階前獨站的莫憂,迎上前,笑道:“姐姐,有何吩咐。”
    莫憂看了看候在原地的項公子,問:“如玉,可以要是去看放榜?”
    顏如玉點頭道:“正是。”
    莫憂道:“姐姐陪你同去,可好?”
    顏如玉面色為難,遲疑道:“姐姐,如玉已與項兄約好,這……”
    莫憂忙道:“既然如此,如玉便與項公子同去罷,姐姐備好酒宴,等你回來。”
    顏如玉眉目生輝,喜道:“正是,姐姐只需好生歇著,等我回來即是。”
    莫憂心中溫情柔軟,抿嘴而笑,輕輕的為他整了整衣裳,顏如玉面色通紅,一扭頭,正好看見項公子遠遠的望過來,似笑非笑,神色十分怪異,忙垂了首,匆匆走了。
    莫憂目送他出門,在屋里悶坐半晌,杜音音差人過來送了好幾趟點心飯菜,莫憂都毫無胃口,輕嘗輒止,杜音音只得親自過來,打趣道:“妹妹這心,都飛到哪里去了?”
    莫憂笑道:“姐姐來取笑我呢,如玉尚未回來,我,我有些著急。”
    杜音音笑道:“顏公子才華橫溢,妹妹不必掛憂,只需安心等待佳音。”
    正說著,夏媽媽差了個丫頭過來說,聚花樓有點要事要處理,晚些再過來,與顏公子慶賀,莫憂道了謝,打賞了丫頭,丫頭笑嘻嘻的走了。
    杜音音又陪著聊了會,才離去,莫憂枯坐房中,時走時停,來來回回急燥不安,眼見日薄西山,天色漸晚,早先出門看榜的學子們一個個陸續歸來,有眉飛色舞者,亦有愁眉苦臉者,卻只是不見顏如玉回來。
    莫憂推門出去,正見著五人迎面走來,三男三女,男的皆是三旬上下,相貌清俊、藍白衣裳;女的不過二十出頭,粉黃衫子、容顏俏麗,各自握著一柄如月彎刀,鮮紅刀穗、刀鞘古樸、紋路深刻,這六人一路走來,男的俊女的俏,很是令人賞心悅目。
    莫憂也忍不住多看了看,眼見他們被丫環領著穿過花徑,往西園而去,杜音音隨后走來,遠遠的就看見莫憂面色驚疑之色,招手走近,輕聲笑道:“妹妹,江湖水深,還是不要多問為好。”
    莫憂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自己呢?”
    杜音音笑道:“我喜歡這種游走于江湖邊緣的生活……”見莫憂一臉擔憂,拍拍她的手,道,“長年在這天子腳下,焉能立身涇渭分明,往來人事,不過戲眼相觀而已,妹妹不必擔憂。”
    莫憂低嘆道:“你和夏姐姐,你們倆,都……”
    杜音音截斷她的話,搖首低語:“借用妹妹一句話,都是游戲紅塵之人。”
    莫憂笑笑,是啊,東京城何人不知攬月居,何人不識杜夫人?哪里用得著我操心。
    一個丫環在廊角喊道:“夫人,剛來的客人,請您過去。”
    杜音音點點頭,向莫憂道:“妹妹,天色不早,略坐一會,我已吩咐廚房,備好酒宴,只等顏公子回來了。”裊裊的走去了,莫憂頓了頓,徑直往前廳走,剛過花徑,迎面一人從玉屏后撲出來,步履不穩,酒氣熏天,莫憂一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待要細看,玉屏后又轉出一人,將那人扶住,勸道:“顏兄弟,小心臺階。”
    莫憂吃驚的定睛一看,這一看不打緊,此人正是顏如玉,只見他滿臉通紅、兩目發赤、一身酒氣、神志不清,身旁相扶之人正是清晨同行的錦衣少年項公子,忙搶步上前,扶住顏如玉的朋肩,驚問:“如玉,你怎么喝酒了?”
    項公子抬眼看莫憂,眼中盡是無邊的笑意,輕聲道:“莫姑娘……顏兄弟,一時不慎,多喝了幾杯,莫姑娘不必擔心。”
    莫憂見他目光放肆,很是不悅,只因他是如玉的朋友,不便發作,遂不理他,緊抓住如玉,緊聲問:“如玉,可有頭疼?我扶你回房歇息。”
    顏如玉卻驀然抬起頭,怒瞪著莫憂,反揪住她衣領,吼道:“都怪你!都怪你!你這千年白狐!是你害了我!”
    莫憂大驚失色,慌問:“如玉,你胡說的什么?”
    顏如玉緊摳住她,怒斥道:“說的什么?你不知道嗎?我顏如玉若不是被你這狐貍精迷惑,怎么會心亂神迷、名落孫山?”
    名落孫山?莫憂心頭大震,如玉,你科場失意,我與你同樣悲傷,你怎可斥我為狐貍精?我莫憂在你心里就是迷惑書生、誤其前程的妖魔鬼怪么?被這劈頭蓋臉一番斥罵,忍不住淚滿眼眶,悄看四周,已圍有數人指指點點,怔望著兩目噴火、搖搖欲墜的顏如玉,咬咬牙,勸道:“如玉,此地人多眼雜,我先扶你回房,有事慢慢說。”
    顏如玉一把摔開她,哼道:“你這個妖精,還要禍害我嗎?你不要再碰我,你走!你走!”
    莫憂好生委屈,但忖他酒后失控,不便計較,又上前相扶,顏如玉卻如瘋了一樣一會揪了她斥喝,一會又狠命將她推掇,連項公子也扶持不住,三人在園中推推趔趔,莫憂受他無情怒斥,傷痛得面色蒼白,淚水盈盈。
    項公子微眼掠過、目光炙熱,從旁嘆息:“莫姑娘可是為顏兄弟傷心了?”
    莫憂厲目回擊,冷聲喝止:“項公子師從孔孟、熟知禮賢,怎可說這輕佻之言?項公子請回。”
    項公子受她搶白,非但不窘,反而微微一笑,道:“莫姑娘果然非尋常女子。”竟松了顏如玉,深深注視她一眼,微微頜首,轉身去了。
    顏如玉猶自在園中踉蹌怒罵,莫憂因恐他摔跤,搶上去扶,顏如玉卻噴出一口酒氣,一巴掌向莫憂臉上摔來,莫憂大驚,抬手扣住,低聲喝道:“如玉,你瘋了么?”
    杜音音飛步趕來,只手扣住顏如玉,將莫憂扶住,淡眼掃了四周圍觀的客人,淡聲道:“送他回房。”
    莫憂淚水落下,垂首不語,顏如玉則又嚷嚷著撲過來,杜音音柳眉一擰,伸手在他后頸一拍,顏如玉即雙目一閉,軟了下去,杜音音攜了他胳膊將他提住,一語不發,拖著他大步穿過花徑,將他摔在臥床。
    莫憂緊隨在后,掩門背靠,遠遠的駐步,淚如泉涌。
    杜音音遞過一方香巾,莫憂搖頭不接,只是用袖抹去眼淚,哽咽道:“請姐姐照看他。”轉身拉門,杜音音拽住她問:“妹妹要去哪里?顏公子酒后失禮,醒后自然懊悔,妹妹……”
    莫憂泣道:“姐姐誤會了,莫憂怎會這樣離去?”也不多作解釋,奔門而出,傍晚的街頭很是熱鬧,人們都在議論著大考的事情,莫憂直奔翰林院,青石墻頭杏榜昭然,雖然貼了一整日,仍有人圍觀指點,莫憂撥開人群細尋顏如玉之名,果然榜上無名,不禁心中悲痛絕望,怔立不語。
    旁邊有人低聲竊語:“這位小娘子,可是為夫家來探榜?這等神色,準是落了孫山了。”
    另有一人和道:“家有如此美嬌娘,焉能專心功讀?落了孫山也是理所當然。”人群中一陣竊笑。
    莫憂大窘,更是覺得愧對如玉,垂首退出人群,轉身時還是忍不住再看次杏榜,確認無顏如玉三字,卻一瞥眼間見貢士第三名,赫然寫著“項其琰”,莫憂疑想,這個項其琰,與那項公子,不知是否同一人?
    莫憂匆匆離開翰林院,靠在一處陰暗墻角靜立了片刻,舒緩了情緒,這才走過來,向路人詢問呂夷簡呂大人的府邸何在,路人見一個弱女子打聽,倒是很客氣很詳細的指了路,莫憂道個謝急奔而去,來到一座大府院外,卻見其大門緊閉,此時天色雖晚,卻不至于深夜,何事緊閉大門?
    莫憂跨步上了階,拍門求見,半晌,門里傳來一個聲音“大人有話,三日不見客,來人請回”,莫憂奇異,朝中發生什么大事,使得宰相不見客?喊問:“煩請通報,布衣來訪。”
    布衣二人,反倒使門開了一道小縫,一名仆人探頭往外張望,好奇的打量莫憂,問:“姑娘何事?”
    莫憂行禮道:“小女子求見呂大人。”
    仆人搖頭道:“大人有話,不見客,姑娘請回。”
    莫憂想了想,道:“小女子一介布衣,求見呂大人是有民情稟報。”
    仆人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大人此時不在府內,姑娘不如明日再來。”說著就要關門。
    莫憂忙伸手頂住,問:“請問呂大人何時回府,小女人愿在此等候。”
    仆人笑道:“大人上殿面圣,小奴不知何時方回,天色不早,姑娘還是明日再來。”
    莫憂情不自禁的問:“面圣?”
    仆人笑道:“姑娘竟不知道今日是大試放榜之日么?我家大人是主考官,如今貢士名次既定,大人自然是上殿復命,并商殿試之事。”
    莫憂怔然,仆人瞧她面色癡呆,搖搖頭,好意囑咐了幾句,閉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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