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26章 赐婚

    “是劲松吗？”蒋夫人满面惊喜。
    蒋茂游点点头：“王爷怜他在南诏边境辛苦，将他调到狼兵营做一名卫兵。”
    狼兵营就在流火城地界外的风华山上，乃是潇阳王的亲兵团。
    虽然，这股兵团人数并不多，可作战力非常强。
    此前攻陷玉国，狼兵团出奇制胜，威名远播。
    蒋茂游叹息一声：“这流火城风云变幻，到处都是大船，咱们一家子不想上船也难。不过，我观潇阳王器宇轩昂，大约是能成大事的人。”
    蒋夫人不太懂这些，不在意道：“王爷对咱们一家有恩，就算他是贼船，咱们也是要上的。不过，就你这官衔，他那个大船还看不上你呢。咱们一家……顶多算裙带关系。”
    自己作践自己，这还是头一遭。
    蒋茂游作势不喜：“胡说什么，咱们萋萋哪里就不好了，指望巴结他。”
    夫妻二人总算达成一致，又说了些话，便做主歇下了。
    临到歇下，蒋茂游还在哀叹：“只可惜了萋萋摔下丽山断头崖，身子摔坏了，嗓子也摔坏了，连性子好似也摔得沉闷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她不像是咱们女儿……”
    蒋夫人拍他一巴掌：“咱家萋萋这么乖，上哪儿去找个一模一样的来替换，你傻的？赶紧睡觉。”
    翌日，天光放晴。
    萋萋睁开眼醒来，发现身上穿着潇阳王的衣服。
    被他迷晕之后的一切，她都记不起来，不由得呼唤春夏秋冬几人。
    几人进门，笑嘻嘻回答半晌，没能解释清楚。
    想起昨夜雨中际遇，她有些失神。失神片刻，玉儿站在外头道：“小姐，快起身啦，少爷，少爷来啦……”
    萋萋一愣，茫然地看向春兰。
    春兰忙道：“是少爷蒋劲松。听老爷说，少爷被王爷提拔入风华山狼兵营做了一名卫兵。”
    萋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丫鬟们已去取了她的衣裳，伺候她起身。
    她还没穿戴妥当，房门就被敲响。
    “萋萋？”门外，男子带着欣喜的嗓音传来，几乎要推开她的门。
    萋萋一怔，一屋子的丫鬟紧张起来，玉儿道：“少爷别进来，小姐还没穿好呢。”
    “小丫头一个还怕大哥看去？小时候拉屎，大哥还给你擦过屁股呢……”门外，蒋劲松不耐烦地叽叽哇哇。
    萋萋系好腰带，扬声道：“你等等。”
    话音刚落，蒋劲松已推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萋萋穿戴整齐，温柔可爱，蒋劲松穿着军衣，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还未开口，蒋劲松一步走上来，笑着拽住她道：“长高了！长大了！哟，这眼神儿竟然还带着点杀气，不错不错。”
    因为失忆，萋萋其实根本不认识他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仍从他自来熟的语气神态中，提炼出满满的亲切感。
    她一笑，不肯被他拽着：“你这是从丽州府来？”
    他点点头，收了兵油子的痞相，认真道：“自然是。”
    不等萋萋开口，嘿嘿笑道：“怎么现在不跟容传那小子混了，转而……赖上那个谁？”
    他伸手戳戳萋萋的肩膀，眨眨眼：“咱们家是不是就要办喜事啦？”
    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问及婚事，那是铁定羞涩的。
    可惜萋萋没有一点羞赧之意，反而一巴掌拍向他的手，不悦道：“你少胡说，小心我告你的状……”
    “得了，我还想多消闲两天。”一语毕，笑着摸摸萋萋的头，从怀中摸出个东西来。
    萋萋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小巧的锦盒。
    她迟疑：“这是什么？”
    “你傻的？这是大哥我给你带的礼物，仅此一家，绝无分店。”蒋劲松一本正经。
    萋萋眨眨眼，在一众丫鬟的好奇中，打开了锦盒。
    锦盒开，墨蓝丝绒布托上放着精致的一副耳坠。约莫是红玛瑙材质，颜色鲜艳，十分可爱。
    她伸手一摸，冰凉沁人。
    “给我的？”她抬头。
    蒋劲松翻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吗？我从南诏玛瑙城专门给你定做的，九州天下，只此一对儿。你可珍惜着点，贵着呢。”
    这话一听就是势利眼。
    萋萋撇撇嘴，将锦盒推给他：“既然这么贵重，您还是留着给您媳妇吧。”
    蒋劲松不高兴，将锦盒又推回来：“你要不收，我这就回去丽州府，谁爱呆在狼兵营谁就呆去，我反正不伺候。”
    他是真的生气了。
    萋萋忙道：“我收着就是，你这人也……”
    话没出口，他已嘿嘿乐道：“刚回来，还没去见爹娘。我先过去，你快着点来，给你看好东西。”
    说完，一溜烟儿不见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外，萋萋眨眨眼，摇头。
    玉儿羡慕的凑上来，瞧着那一对儿耳坠赞叹道：“都说少爷最疼小姐了。您看，这回您总是信了吧。”
    这对品相极佳的玛瑙耳坠，抵得蒋劲松在南诏边境的一年俸禄。
    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给她了。
    她笑笑，收起了耳坠。
    花厅中，一家四口团聚，多是蒋劲松叽叽喳喳诉说着边境奇事，顺道讲讲沿途风光。
    剩下三人都听得起劲。
    蒋劲松说累了，玉儿忙捧上来茶水伺候他喝下。
    他仰头牛饮了茶水，又接着道：“听说潇阳王已停止寻找风七七，那个女人真的消失了，恐怕是死了……”
    沿途听了太多风七七和潇阳王的传言，蒋劲松说了半天又绕了回来。
    萋萋没吭声。
    蒋夫人道：“人都死了，再找有什么意思。不如面对现实来得稳妥。”
    她转头瞧着女儿：“咱家萋萋温柔懂事，不比那风七七强？”
    萋萋脸色不喜：“别跟我提他们两个人，我现在也听厌了。”
    “不提不提……”蒋夫人忙宽慰：“咱们不过听你哥哥说笑呢。”
    几个人避开了关于风七七的话题，蒋劲松奇怪眨眼：“我这一路过来，还看见一个奇事。有人专门选看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做什么。”
    萋萋抬头、
    蒋劲松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原以为是皇上又要选秀女了，倒也不甚在意。只是那日走到峡州地界，见那些女孩子都只十二三岁，根本不到选秀的年纪。我不过好奇多看了几眼，竟引得那些人跟我打起来。”
    “是拐卖吗？”萋萋迟疑。
    蒋劲松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到了流火城地界，便再也没看见过，恐怕这些人也不敢在流火城犯案的。”
    一家人听罢，都想不通其间原因，便不再继续。
    萋萋站起身：“你若是饿了，我亲自给你做饭去。”
    蒋劲松愕然：“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蒋夫人不满：“萋萋学好了，你还不高兴么？她可是三等御厨，比你军营里做饭的那些大头兵可强多了。”
    蒋劲松闻言大喜，开始阿谀奉承起来，生怕吃不上亲妹妹下厨做的好饭菜。
    萋萋白他一眼，笑着去往厨房。
    因是给亲哥哥接风洗尘，旁人只敢打下手，不敢抢了她的活计。
    她七七八八张罗了一桌菜，吩咐丫鬟们端出去，又熬了红豆银耳粥，拿着瓷勺缓缓搅动着。
    一勺一勺，软糯粘稠，喷香扑鼻。
    她微微一笑，爹娘康健，哥哥诙谐，此时此刻便已时光静好。
    “要帮忙吗？”
    温和的嗓音在窗外响起。
    她不思考，道：“不用。”
    来人进了门，径直站在她身后：“可惜，本王也想喝粥。”
    她恍惚回神，飞快转头，正看见慵懒邪魅的某人。
    昨夜才吵了一架，今日他竟又来了。
    她脸色一沉，避开他视线，并不理会他。
    他走近，伸手去接她手上的瓷勺，含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她目光一闪，手腕一翻，瓷勺像旋风一般袭击上他的下颌。
    动作太连贯，他避让地亦很连贯。
    她没能伤到他，冷冷站定，他却勾唇笑道：“还在生气？”
    “不曾。”她开口。
    他晃了晃手中的瓷勺：“本王将你的哥哥调来流火城，整日陪伴在你爹娘身畔，你还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蒋茂游和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她垂下眼：“多谢。”
    见她态度冷淡，他一步走上前，替她拿瓷勺搅着红豆银耳粥：“别生气了。本王已请了父皇的旨意，不多久，你就是本王的妃了。”
    她一愣，想要挣开他的大手，却没能挣脱。
    她仰起头：“你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是正妃。”
    果然，不过几日而已，武威大帝的圣旨就下来。
    赐婚蒋茂游之嫡幺女蒋萋萋与潇阳王，日子请钦天监拟定，再由潇阳王挑选合适之期。
    圣旨到听风楼，街坊邻居炸开了锅，连十里之外的邻居都跑来贺喜。
    此前曾来过听风楼吃酒席的邻居，则愈发亲热，仿似与有荣焉。
    院子里摆着酒席，招待来贺喜之人。
    春夏秋冬几人忙着散红包，洒喜钱，春水和秋霜都在站岗，就怕有人闹事。
    外间一团热闹，蒋茂游与蒋夫人顿感招呼不过来。
    闺房中，萋萋站在窗前，隔着窗帘看外头的喧嚣热闹，一时有些茫然。
    嫁人？
    她竟然就要嫁给潇阳王了。
    可那天他们分明还吵过架的。
    况，他的侧妃并未休去。
    而她，从来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黯然一叹。
    原以为他喜欢她，她不肯，这段感情便能作罢。
    谁知道，婚事牵扯着太多家族荣辱，不知她一句拒婚就可以。
    蒋茂游在工部任职全靠他的提携，听闻他们大婚之后，蒋茂游就要升官做侍郎了。
    蒋劲松在狼兵营做了个小小的卫兵，听闻他们大婚后，蒋劲松就要调至他身旁做个亲兵。
    前途不可限量，只要萋萋搭上这门婚事，蒋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她目光一闪，想起初见他时的情景，想起长安道上无意间一瞥，竟成这样结局。
    皇帝赐婚。
    答应，便富贵永享。
    不答应，便抄家灭族。
    “萋萋？”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她回头，见蒋劲松一脸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