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图南陆游柯》第85章 一唱三叹

    除了官职在陆游柯之上的几个人只是微微的点头，剩下的大小官员都忙着朝世子行礼，坐在不远处阁楼上的梁图南看着下面略有些滑稽的场面，不禁莞尔。
    好在现在全府上下都忙成一锅粥，谁也没空去抬头看看阁楼，好不容易大小官员就坐，孟鹤站了起来，他是冠礼的主持者，自是需要他来行祭天之礼。
    原本冠礼是要在祖庙举行，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把位置定在了昭阳府，甚至将所有需要昭阳府旧人的仪式通通改掉。
    而世子爷当年传召入京，皇上便赐了玉冠，所以世子也算是未成年便加了冠，今儿这一出便是走个过场，可怜这群大小官员，由于冠礼的仪式不能在屋中举行，临时将世子练武的台子充了充数，就这一盏茶的时间，这群人已经是鼻涕横流，冻得直哆嗦，为了个过场，感染风寒，在床上将养几日，便又到了世子爷封侯的时候。。。
    到时候所有人又需冻上一栋，裹着大氅，抱着手炉的梁图南没心没肺的想着。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孟鹤的声音打断了梁图南的想象，只见世子爷跪在孟鹤身前，孟鹤颤颤巍巍的将一根银簪别在了陆游柯的琉璃玉冠之上。
    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好不容易将第二个祝词说完，将准备好的金簪冠在了银簪之上。
    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最后一个加的不是簪子，而是一根黑底白鹤的束带，孟鹤颤颤巍巍将束带缠到之前的琉璃玉冠之上。
    礼毕，世子爷叩头行礼，孟鹤点点头，被孟儒扶到一边，世子爷又给皇天后土叩头，好不容易站起来，祭台下服侍的陆十八急急忙忙赶上来把大氅给自家主子披上，岂料陆游柯摆了摆手，示意陆十八将大氅收起。
    穿着一身礼服自顾自的走下了祭台，梁图南笑了笑，整个祭台上就数世子爷穿的厚，别人都是一身华服，冠礼之上不能穿披风大氅，亦不能带手炉之类的，所有的宾客都穿的十分的隆重，尤其是夫人们，穿着飘飘似仙的纱裙，挽着披帛，在呼啸的北风里好似天上的仙子一般。
    当然身在阁楼穿着厚厚的棉裙，又系着厚厚的大氅，手中还揣着滚烫手炉的梁图南好似一个大绵球，看着不远处冻得脸色发青的夫人们，她嘴角一勾。
    转瞬间便下了阁楼，朝偏厅走去，而站在正厅前石子小路的众位大臣，不着痕迹的抹着飞流直下的清涕，还要和身边的人赏着院子中什么都没有的景致，一边感叹到景美，一边感叹今日的天气温暖如春。。。
    “听说刚刚那个无盐鬼就是世子爷捧在手心里的小师妹。”
    “不会吧，那个。。她？”
    “正是。。。”
    保持着淑女风度的众位夫人在嗖嗖的穿堂风中分享着彼此知道的奇闻。
    带着斗笠的梁图南脚下一顿，生生转了个弯，凑到那些妇人身后，那群人聊得兴起，自是没注意到身后的事情，那个夫人揣紧怀中的手炉说道“正是，听说，她还给世子爷生了个孩子。”
    “不会吧，那我们家嫣儿，心心念念嫁进来。。。”
    “我们家欣儿也是。。。”
    “我们家。。。”
    梁图南挑了挑眉，继续听到。
    “别急，你们都想想，这个无盐鬼都给世子爷生了给孩子，连个小妾都不是，这不恰恰证明了她不受世子爷宠爱吗？”
    “对啊，对啊，我们家欣儿要是嫁进来坐了世子妃的位置，就天天让那个丑妇端茶倒水，掐肩揉背。。。”
    “你还敢让她掐肩揉背，看看她的脸，我都吃不下饭。。。”
    “就是，就是，我们家嫣儿要是嫁进来，便让世子爷将她赶出去。。。”
    “就是就是。。”
    梁图南挑了挑眉，怪不得。。。
    那群人一阵哄笑，梁图南将斗笠摘下，慢慢的走到那个妇人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劳驾。。。”
    那妇人正说到兴起，冷不丁的被人打断，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谁。。”第二字还未说出来，便被梁图南和善的笑容吓哭了，其他的妇人也是尖叫不断，惹得站在门边的陆游柯皱了皱眉，走了过来，一众大小官员虽然不至于向妇人一般，但也被梁图南的笑吓在了原地。
    “怎么了？”陆游柯走过来问道。
    梁图南耸了耸肩膀“无事。”
    说着走到刚刚那群妇人中间，亮出了森白的牙齿，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
    梁图南笑了笑友善的冲着软在地上的夫人伸出了手，那夫人又怕又心虚，竟然在地上连连往后挪动，嘴里大喊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陆游柯皱了皱眉，大约是没见过这种妇人胡闹的架势，好在在场的都是人精，各个反应过来后，看着陆游柯紧皱的眉头，皆是战战兢兢的过来，将自己的夫人拉起来，更有甚者给了地上哭泣的妇人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也有。
    也有请陆游柯放过她们的，原本好好的加冠礼闹成了一锅粥，原本坐在里面品茗谈天的各位尚书，周静，孟鹤，皆被这一阵混乱声引了出来。
    孟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冲自家老爷子行了礼，转身走了下去。
    “诸位大人，这是怎的了？”孟儒虽然位在四品，可谁都要看在孟家的份上给他一些面子，当即就有人出来告罪，孟儒点了点头，冲着陆游柯走了过去，“世子。。这。。”
    “我亦不知。”看着站在远处笑的十分灿烂的梁图南，陆游柯摇了摇头。
    孟儒自然是发现梁图南，犹豫了半饷，走了过去，见了礼问道“姑娘，这厢是。。”
    言下之意是要个解释，梁图南则一唱三叹的捏出手绢，“孟掌司。。我一个小小女子。。不知怎的得罪了夫人们。。”说着，声音里带上哭腔，“我自是知道比不得各位大人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夫人们。。说。。说。。。”
    纵使知道这出戏假的恨，但看在邑王和陆游柯的面子上，孟儒这边依旧保持着君子的风度，看着梁图南手里捏着的斗笠，再加上当时大臣的话，孟儒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有一个疑问，只好耐心的听梁图南哭哭啼啼的说下去。
    “说。。。等到。。他们的女儿嫁进来。。。便将我打出去。。。”孟儒嘴角猛地一抽，看着不远处脸色阴沉的陆游柯，再看看依旧哭喊的众夫人，叹了一口气，本就站在旁边听墙角的周无名和林然之面面相觑。
    “姑娘莫伤心了，这厢正是。。。”孟儒劝慰的话说了一半，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这件事能怪梁图南吗？
    看着不远处还在哭哭啼啼的妇人们，孟儒甩了一下衣袖，自顾自的回去禀报了，原本那群尚书就在猜测，只是碍于孟鹤的面子上不敢多言，等到孟儒回来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孟鹤，纵使孟丞相再好的心态，面上也挂不住。
    站在不远处的陆游柯自然是听了一个全，周无名和林然之急急忙忙上前去安抚，孟鹤则皱了皱眉头，身边的尚书们听了个一清二楚，出了这档子事情，各个尚书看见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妇人便十分的厌烦，挥了挥手，对着各自的小厮唤道“将夫人带回佛堂，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这厢小厮侍女带着各自的夫人上了马车，至于是不是去佛堂静心，谁都不知道。
    陆游柯的脸色依旧阴沉，梁图南将手绢拿下，眼圈有些发红，周无名和林然之急忙将她劝进偏厅，而孟儒则留下安排所有的大人。
    刚进偏厅，周无名便拍了拍梁图南的肩膀，“此处已无别人。”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梁图南缓缓的将手绢收起，悠哉悠哉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未坐稳，陆游柯便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旁边的周无名和林然之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即。。既如此。。我。。。我。。我们。。便。。便退了。”
    冲着陆游柯行了礼，拉着周无名便出去了，陆游柯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梁图南眼下的红圈，“痛吗？”
    梁图南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本不该驳她们的面子。”
    “你若是不驳，那这群人从此以后就别想进昭阳府的门。”陆游柯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有一块地方开始痛起来。
    “我无事，你快去前面，那些大臣怕是正在等着给你赔罪，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可。”
    “为何？”
    “这群人以后还能用到他们，此刻不好跟他们翻脸。”梁图南耐心的解释道。
    陆游柯自然不想将此事化为虚无，但又拗不过梁图南，只好出去化干戈为玉帛。
    门外传来一阵击掌的声音，原本出去的周无名此时却回来了，看着梁图南脸上很满意。
    “周公子有何事？”不急不缓的问道。
    “只是对梁小姐的手段十分的钦佩罢了。”
    “奥？”
    “您与世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梁小姐做了那红脸，世子爷做了那白脸，给外面那群人一个巴掌，再给个枣，如此这般，这样，世子爷放过了这群人一马，那些人自然是感恩戴德，而您却相当的委屈呢。”
    “有吗？”梁图南轻笑一声。
    “这样一个极其丑陋的妇人，竟仗着世子爷，连最基本的面子都不给各位大人，这样传出去您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周公子觉得我有名声可言吗？”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无盐恶鬼，未婚先孕，言语泼辣，装疯卖傻。”周无名叹了一口气，“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声誉。”
    “您呢？放弃青梅竹马，甘愿被世人扣上个断袖之癖的帽子，您怎的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梁图南无所谓的说道。
    “青梅竹马？”周无名挑了挑眉。
    “听闻太子属意于孟沾衣孟小姐，欲请求皇上将她嫁给六王，这厢太子还未动手，六王便被邑王所查的江南水患案扯了进来，这难道是巧合？”斜睨了周无名一眼，梁图南说的十分轻松自在。
    “这种坊间传闻不足信也。”周无名轻巧的说道。
    梁图南笑着摇了摇头“孟小姐对您可谓是情根深种，怕是她以后即便嫁了人，夫家碍着您与孟小姐的关系，对她也不会太客气，饶她是一代才女又如何，若是等到孟丞相驾鹤，怕是孟小姐的处境会十分艰难吧？”
    摸着茶杯，梁图南自言自语道，而周无名的脸色却是微微的一变，“周公子以为您的一封离别信就能撇清和孟小姐的关系，房间的流言若是不停，孟小姐永远都是那痴心女子，不管她嫁到哪里都会被人诟病。”
    周无名转身便要走，梁图南在后面慢慢腾腾的说道“当然，还有一个解决办法，那便是，您娶了她。”
    周无名脚下一顿，随即慢慢的离开。
    好不容易，世子爷将前厅的宾客送走回到暖阁。
    暖阁里，梁图南正坐在榻前看着眼前这个胡乱爬动的身影，丝毫没有意识到陆游柯的走近。
    “以安会动了？”
    陆游柯的这个形容被梁图南赏了一个大白眼，“先前乳娘怕伤到他，冻到他一直将他抱在怀中，不曾想这小子跟着扶风前辈的时候就已经会爬了。。。”
    陆游柯看了身后瑟瑟发抖的乳娘一眼，“为何今日才发觉？”
    “乳娘之前带的孩子全都是一些贵族子弟，那些两三岁还揣在怀中娇生惯养的孩子，哪里晓得以安在之前便学会了爬行，此事也怨不得乳娘。”冲瑟瑟发抖的乳娘使了个眼神，两个乳娘见了礼，急急忙忙的离开。
    暖阁里只剩下陆游柯和梁图南，外带着身边胡乱爬行的以安。
    “今日之事是我冲动了。”梁图南看着在榻上玩的正欢的以安有些愧疚的说道。
    “平白无故乱了你的加冠礼。”
    陆游柯轻轻摇了摇头，“无事，此事是她们挑起的，想必朝上大臣亦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
    梁图南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你可知她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陆游柯脸色一沉，梁图南急忙安抚“你已经加冠，按照大夏的惯例，你未加冠之前便可娶妻生子，可之前确实不是娶妻生子好时候，现在你已经加冠了，再过两天就要封侯，她们的心思放到你身上也属正常。。”
    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怕是这几日皇上就会问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世子爷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让梁图南愣了一下。
    “那。。。你要做好准备。。”梁图南讪讪的说。
    “嗯。”
    一夜无话，竖日一早，两人便梳洗打扮前往皇宫，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喊了一声“世子，姑娘，到了。”
    陆游柯先下去，伸手扶住梁图南下来，两人平日里本就喜穿浅淡颜色的衣服，今日不知怎的，竟都穿了一身淡青，下车之前，梁图南便将斗笠戴在了头上，这厢看上去，两人皆是一身淡青，上用银线绣着青竹样式，而梁图南衣衫的下摆处则用蜜粉黄绣着水仙的样式。
    仅仅只是绣样不一，剩下的料子和做工皆是一样，引得上朝的只能够为大臣纷纷侧目，只是这一次没人再敢说些什么，虽说众人将消息封的很好，可架不住当时看见的人多，，难保那个人嘴巴漏风，就说了出去。
    陆游柯的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而梁图南带着斗笠，自是无人看到她的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便到了上朝的地方，前番各个大臣都已经先行进去，两人由于是来见礼的，只好站在殿门下等着皇上传召。
    “游柯。。。你娶妻之后。。我便不能在暖阁了。。我已让侍女将东南角的院子清了出来，若是你有需要，便去那边找我。”语气虽然平静，但却有些异样。
    梁图南突然想起之前扶风子的话，当时自己虽然反驳了回去，但终究掩盖不住心里的慌乱，现在的她自己也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向着那边。
    看着眼前的陆游柯，梁图南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个少年被自己拉进来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欠他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正想着，殿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传召，打破了梁图南的思绪，两人慢慢的走上殿前，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跪拜，见礼，一切都如常。
    “游柯啊，你已成年了，也该娶妻生子了。”殿上的皇上开怀大笑，至于这番话是否是真心，也无人查问。
    “禀皇上，陆游柯身上本就有一婚约。”